丁大韦从郭师傅家走了后,他先去了一家大商场,给爹买了件带毛领子的新棉袄。他觉得爹的那件棉袄太破了,补得全是大补丁,袖口和胳膊肘上都露着棉花,早该换一件新的了。
他给娘买了一件新褂子。娘成年四季在外边套着爹的那件工作服,夏天穿、冬天套,穿在身上宽大不说,已经洗的发白了。他还给娘买了一条好看的围脖,冬天娘出门脖子好着凉,一受凉就咳嗽,咳嗽的整夜不能睡,他要叫娘围上围脖好好暖一暖。
他在商场转着,给弟弟也买了一身新衣服,还给弟弟买了一双运动鞋。弟弟早想要个运动鞋了,爹一直没答应,他要叫弟弟过年穿上,去跟小伙伴好好显摆一下。
这些东西买好后,丁大韦就赶紧去了火车站。到了火车站,他一问还有晚上十一点的火车,他想这正好,在火车上坐一夜就到家了,也省了住旅馆的钱。他买了票后觉得天还早,就在火车站买了一个烧饼,坐在椅子上吃着等火车。
学校放假这么长时间了,终于回家了,他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。细想想,在师傅家干了一个月也值了,挣了钱不说,还给爹娘和弟弟买了过年的新衣服。
火车开始检票了,检票口人多得挤不动,他记着郭师傅临走时嘱咐他的话,千万要把钱装好。他摸摸钱,钱还在棉袄里边的口袋里。他把提包抱在怀里,挤挤扛扛地检了票,随着上车的人上了车。
火车很快就开出了灯火通明的城市,进入了黑黝黝地旷野。丁大韦有些困,他的眼睛在打架,车厢里开始还有人说话,渐渐地说话的人少了,人们已经开始睡觉。
丁大韦也想睡,但他硬坚持着不睡,因为他看到,一侧座位上的两个年轻人,他们的行为有些异样。这两个人自从上了车,就东张西望的,再看看他们的长相,一个尖嘴猴腮,一个贼眉鼠眼,他们两个眼睛不时地盯着行李架上的提包看。
丁大韦害怕自己睡去,那两个人把自己怀里的提包偷去。
因为有了戒备的心理,丁大韦反而没有了睡意。他在心里想着心事,他想这次回家过年,他哪儿也不去,他就在家好好地休息,痛痛快快地睡觉,把这一个月来缺的觉全都补回来。他还要替爹娘在家多干一些活儿,好好尽一下当儿子的义务。
火车咣咣地开着,夜已经深了,旅客们差不多都在睡。丁大韦看见,一对年轻的恋人还在说话,男的给女的扒着橘子,扒一片放到女人的嘴里,他觉得他们好幸福。一会儿,这对儿情侣好像也困了,女的躺在了男人的怀里睡着了。
这时,丁大韦看了看坐在过道一侧的那两个人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座位,丁大韦也没太在意。他刚想睡去,觉得还是要警觉一些好,他就硬坚持着不让自己睡。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来的时候,有些人在准备行李下车,这时丁大韦看见那两个年轻人回来了,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两个提包,跟着行人下了车。
他心想,这两个人提着的是他们自己的提包吗?这样想着,他又觉得不妥,别这样冤枉人家好不好,人不可貌相,可不能以貌取人啊!他这想着,就抱着手里的提包睡着了。
睡着了他就做了一个梦,他们梦见下雪了。雪花飘飘洒洒地落着,小镇的火车站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,房上地上路上,到处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。车站的出口,唐晓霞穿着厚厚的棉大衣,围着一条洁白的围脖,正在对他笑。
他走过去,唐晓霞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提包,把他领到了一个小院里,那个小院儿他从来没有去过,唐晓霞说:“大韦,这就我们家,先到我们家坐坐吧?”
丁大韦说:“好。”正和唐晓霞说着话,他就看见了唐晓霞的妈,她妈妈还跟上次在车站上送唐小霞时一样,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,丁大韦赶紧说,“伯母好?”
唐晓霞妈说:“谢谢你孩子,你在学校救了晓霞,今天大妈给你包饺子!”
唐晓霞笑着说:“大韦,我妈包得饺子可好吃了!”
他们正说着话儿,这时梦雪也来了,梦雪笑着说:“大韦哥你可回来了?我们家也包的是饺子,你还是到我们家去吃吧!”
丁大韦看着梦雪,他想说话,他想跟梦雪说我不去,可他的嘴跟粘住了似的,怎么也张不开。他就使劲地张嘴,他心想,这嘴怎么了?咋就张不开呢!
他试图用手去掰自己的嘴,可是手也不能动,他使劲地抬自己的手,手也抬不起来,他使了好大的力气,终于抬起手了,他看见梦雪已经走出了唐晓霞的家,她走得很快,一会就不见了。丁大韦大喊着,这一喊,一下惊醒了,醒了以后才知道是做了一个梦。
车厢里太冷,冷得他浑身发抖。他饿了,肚子饿得好难受,上车时一个烧饼早已消化殆尽,肚子咕咕地叫唤,饿得他有些心慌。
他向车外看了看,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,天就要亮了,他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,心想,很快就要到家了。
这时有人在喊:“谁偷了我的提包?”这人喊的时候,没多大会儿,另一个人也再喊:“哎呀,我的提包也没了!他娘的!”他们在车厢里喊着,找着,有人说,“赶紧去找车警,让他们在车上给找找,让他们给破案!”
丁大韦想,他们的提包准是那两个贼眉鼠眼的人偷的,此时,那两个人早已在上一站下了火车。他又想,幸亏自己提高了警惕,看来这人还是要相相面的,不是说相由心生吗?那两个人看着就不像好人!
车上开始卖饭了,女列车员推着一个小车在卖盒饭,盒饭十块钱一份,丁大韦赶紧买了一份,狼吞虎咽地吃着。
上午八点时,火车开到了自己的那个小镇,丁大韦提着提包下了车。一出站他就看见了弟弟丁小韦,正一蹦一跳地向他跑来。丁大韦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啊?你知道我今天回来?”
丁小伟笑笑说:“这些天我就觉得你快回来了,我每天都往这里跑一趟!”
丁大韦看着弟弟顽皮稚嫩地笑脸,觉得弟弟好可爱,不由得在弟弟的头上拍了一下。
弟弟一把抢过大韦手里的提包,挎在胳膊上,趔着身子向家走。他一边走一边说:“哥,你来信说在那里打工,挣了多少钱?”
丁大韦说:“你个小机灵,你问这干啥?”
弟弟嘻嘻地笑着说:“问问呗!”
丁大韦说:“挣钱了。”
弟弟高兴地说:“挣多少?”
大韦说:“挣很多!”
弟弟说:“那你得给我买东西!”
丁大韦说:“买什么?”
弟弟说:“我也不多买,你就给我买一双球鞋就行了,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是穿的运动鞋,跑起来可快了!”
丁大韦说:“好,给你买球鞋!”
弟弟看看丁大韦,高兴的把两只眼笑成了一条缝。
到了家,爹娘和弟弟都围着丁大韦,娘说:“大韦,你瘦了,看这小脸,面黄肌瘦的!”说着眼圈就红了。
娘眼圈一红,爹也抹眼泪。说:“放假了就赶紧回家,在外边打啥工?现在打工能挣上钱?”
丁大韦说:“爹,我打工可挣钱了,下一学期的学费都不用你给我交了!”
爹说:“哦,能挣那么多?”
丁大韦说:“可不,我上着学打工,挣了五六千块呢!”
爹和娘都惊讶地看着大韦。
弟弟在大韦的提包里翻,他先翻出来爹的一件新毛领棉袄,说:“哥,这是给谁买的棉袄?”
丁大韦说:“给爹买的。”然后说,“爹你那个棉袄太破了,过年我给你买了一个新棉袄,你试试!”
爹看着那棉袄,嗔怪说:“我在家里又不出门,你买恁好的棉袄干啥啊?”
大韦说:“爹,你就踏踏实实地穿吧,辛苦了一辈子,还不能穿件好棉袄!”
弟弟又翻出一件新褂子和花围脖,说:“娘,这是哥给你买的!”
娘拿着那新衣裳,在身上比着,说:“挣个钱不容易,给娘买啥衣服啊?娘在家做个饭有啥好赖的!”说着,眼圈就红了。
大韦说:“娘,你穿爹那工作服都好几年了,我挣钱了,咋着也得给你买件新衣服。”然后,大韦又说,“还买了一个围脖,你冬天脖子好冷,围上围脖去上街买菜就不咳嗽了。”
娘说:“嗳,这不是乱花钱吗!”
弟弟丁小韦还在提包里翻着,他翻出来一身新衣服,高兴地说:“这身新衣服是哥给我买的,看看,给我买得最多,买了一身呢!”
丁大韦说:“还给你买了一双新球鞋。”
弟弟早已把鞋拿在了手上,左看看,又看看,然后激动地说:“哥,就是我要的那种,就是我要的那种!”又说,“哥,这运动鞋,我穿上跑步肯定能跑第一名!”
丁大韦看着弟弟那个高兴劲儿,说:“嗯,肯定能跑第一名!”说完,丁大韦跟娘说:“我困了,火车上一夜没敢睡,我上床睡会儿!”说着就躺在了床上,没一会儿工夫就呼呼地睡了。
娘走过去,拿了一个被子给丁大韦盖上,说:“他爹,大韦过年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个遍,就是没舍得给自己买,嗨!”